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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与复杂的

1999-10-2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科学家眼中的世界毕竟与常人的不同,他们总相信纷繁复杂的世间万象背后有着一些简单的规则,事实上他们不仅是保持了这样的信仰,而且真的发展着简洁的理论来解决问题。诺贝尔奖得主理查德·费曼仅仅用一杯冰水就揭开了“挑战者号”失事的迷团,但NASA的官僚机构却以多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来干扰这一结论,其中深藏的幕后政治原因是复杂的,科学的简单险些就被社会的复杂所断送。这一事例推而广之,就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话题:解释现象的简单原理能否以简单的方式进行并以本来的面目面对公众?用一句通俗的话来问就是:你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吗?

费曼自小深受父亲的熏陶,他用一种能使人兴致盎然的方式传授着科学的观念,在他那里概念并不神秘枯燥,“序列”就是按照两蓝一白排列下去的小瓷片,原则并不复杂,他常常做的是同小费曼一起一步一步地推理,他总是采用这样的句型:它为什么这样做呢……如果是那样,那么就应该……事实上(不)是这样……。这是可以激发思考的最有效的方式,而事实上,科学解决问题的途径也就是这样简单,寻找可能性,再进行验证,周而复始地继续。使用自己的脑袋去想清楚一个问题是怎么回事,科学没有别的要求。

简单是一种力量,常常诱惑已经触摸到它的美丽的人们去这样看问题:“这不过是说……。”费曼常常因此而获得愉悦的经验,在追求美丽可爱的艾莲的时候,他们用这一方式成功地解读了笛卡儿的哲学命题:以“我思故我在”开始,最终得出上帝存在的结论。在费曼看来,笛卡儿只不过是说:所有思维都是不完美的,但不完美是相对于完美而言的,因此完美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但科学提供的观点是:没有一个完美的理论,但同样可以有不同程度的趋进。对照起来看,问题就是那么简单。费曼有理由说:“在看那些貌似伟大的哲学命题时,完全可以轻松自如地去看它们说的是什么,是否对,而不必理会它们是哪位伟大的论断。”

对于科学而言已经足够的思维方式,并不一定在所有的方面都游刃有余。也就是,复杂的考虑或者各种令人困惑的因素遮蔽了原本简单的真实,天才的费曼在左冲右突中呼喊,尽管有时候会感到疲惫不堪或者是义愤填膺,所幸的是,他始终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科学的信心。艾莲的不幸病重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医生们把病情复杂化造成的,因为他们忽略了最简单的最明显的可能,而去讨论其他的疑难病症的可能性,尽管其中有一个医生曾经意识到这一点,但由于诊断已经成了一个集体事件,该医生大概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最终导致了很糟的结果。这样的事情在中国也是屡见不鲜的,其中蕴涵的普遍意义就是:在问题的解决程序固定为一种制度,需要集体化的操作时,是以牺牲简单性为代价的。费曼强调的不是这一过程可能增加的大量成本,而是急剧下降的效率,甚至可能是得出负面的结果,这或许是制度化下科学处境的悲哀,因为它存在着丧失最直接表现出来的方式的危险。

生活的不幸与科学的难题有着同样简单的解决之道:直接面对。艾莲尽力享受着与费曼的最后时光,以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式与生命游戏,他们对于生命的理解是这样的直奔主题:我们人类就是这么活着,我们在死的预期下欢笑、玩乐、生活。生活的本质并不复杂,无拘无束地热爱它是最简单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艾莲的反问不仅提醒了费曼,也感染了我们: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

一直保持着独立思想的费曼与NASA的官僚体制发生冲突是必然的,费曼的方式是直面问题,而NASA的原则是执行程序,因此导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浪费,更严重的是:与问题直接相关的底层技术人员没有发言权,而解决问题的官员总是以切身利益为出发点来决定是否承认科学的数据与结论,如果没有费曼的坚持与新闻界的监督,很难想象结果是按照费曼的解释出现。科学的思想自由的原则与政治的利益原则时常是相悖的,科学总是力图让问题更简单,而政治总是让问题更复杂。几经周折的费曼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自我解嘲地说道:“这回我像是一头蛮牛闯进了瓷器店。”不过他的反问是很能发人深思的:“谁让他们把本该在田里上套耕种的老牛请进瓷器店的呢?”确实,谁把问题复杂化的呢?换句话说:科学还能保持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简单吗?

(《你干吗在乎别人怎么想?》,理查德·费曼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定价:1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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